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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好好。我去泡茶。”金枝一看篾匠王不生气了，她自己的气也没了。急忙从厨房桌上的粗茶罐子里抓了一把茶叶泡水去。
篾匠王老脸一红：“看我这臭脾气，不是冲着你们俩。这画报啊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。原来还是本新的，城里打工的邻居带给我小孙女的。翻的这么烂，都是我翻的。唉！”篾匠王长叹一声，粗糙到不能再粗糙的手抹了一把眼睛。他浑浊的眼睛里可能都没有流泪的功能了，他还是习惯性的抹一把：“我那小孙女可鬼灵了。早年比现在穷，我们篾匠学玩了手艺，都出门去走街串巷的谋生。到四十年纪娶上婆娘了，还就那么常年奔波也不见得能拿回家糊口的钱。我那婆娘，就跟外面来的货郎跑了。留下我男娃才两岁。我就把他挑在担子里去山外面谋生。我那娃娃可比我强，书读的进去，写一手好字，到十八九岁就长成俊俏的后生。自己就谈了个婆娘。我就带着他们两个回牛坪镇安了家。”老头停顿了，何晨星把卷好的旱烟递过去，篾匠王接过来默默的吧嗒着吸烟。
金枝一直闻不惯这烟味，每次别人抽旱烟她就开窗户或者出去。此刻这篾匠王带动起来的凝重气氛里，她没动，何晨星就在那一根接着一根的卷旱烟，反正吸不完的能存放。
“小两口感情过的好，比我们那代人会生活。两人形影不离的。我六十岁那年，小两口给我添了孙女。女娃娃有点黑随我儿子，她妈长的白。但是大眼睛精神，说话也早。老跟在我后面，跟我比跟她爸妈亲近。那时候我再镇上有点名气了，做做手艺活还能维持一口吃的。孩子生下来后，家里就揭不开锅。镇上人也穷啊。后来有在外面打工的人说外面大城市流行竹子编的玩意儿，介绍我去，按月开工资。我和儿子寻思为了娃娃将来过的好，不愁吃穿。就带着儿子去了。儿媳妇抱着孙女，在镇上公路边送啊哭啊。儿子说哭嘛年底就回来了。年底，我们没结清工钱，就在城里等。儿子说大城市贼好看，要不就让娃她娘抱着娃来城里过年吧。让他们也看看大城市的样子。我们租的房也能腾出地方。我也同意了。谁知道——”
浑浊的老泪还真从篾匠王眼底流出来了。他极为粗糙的大手捂住脸：“谁知道啊，劫难就在那等着呢。儿子的婆娘从那以后就没了音信。我们在城里等了好几天也没看见他们来，老家的邻居说娃娃和她娘早就出来了还是他们给送到县城的。我和儿子急的工钱都不等了。回来开始找。报警，贴广告都做过。儿子都要疯了，就怕娘俩碰到人贩子，他说要去挨个地方找。”
篾匠王大口大口吸烟：“一去十多年了。三口人就一直没回来。一个没回来。一个，都没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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